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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渴望到圆梦-希望工程经典照片的背后故事 I 解海龙分享会实录(14600字)

解海龙 蚂蚁摄影
2024-08-30



 蚂 | 蚁 | 摄 | 影 | 

批评若不自由  赞美则毫无意义




蚂蚁隔壁班--解海在线分享会声音版

特别鸣谢:
语音整理:玫瑰之上

文字整理:钱丹



各位朋友大家好,我是解海龙。今天非常高兴和大家用这种形式一起沟通。由于疫情的原因,完全打乱了我们的日常生活状态,我们只好憋在家里。以前老师引导我们的时候常说:“搞摄影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既要用理论来武装头脑,从学术理论方面的去认知领会,去学习,去理解。摄影应该是实践的,应该多拍。如果没赶上疫情,尤其是这个季节,摄影爱好者都到全国各地到处去创作了,但是现在不行,我们也只能用这种线上的形式进行沟通。


喜欢摄影的人在整个中国文化艺术界里是最大的团队。怎么判断有多少人呢?摄影分的类别多。算上拿手机拍照片的人,保守估计有几亿人,这几亿人都是喜欢拍照片。平常生活当中,见到什么就主动用手机拍下来,实时的有这种拍摄的意识,然后再上网沟通交流,这是一种人群。但是真正喜欢摄影,搞摄影的爱好者,我们通常称为摄影发烧友。发烧友必须具备一定的条件。不管是时间上,经济上以及各方面都会大量的投入,平常交朋友也是摄影人,大家一起聊天的话题也是摄影,这样才算是发烧友。而且相机有一定的层级,一定都有单反相机以及一些镜头的配置等等。这样一来,摄影人的队伍就没有那么多人了,按相机每年的销量计算,前些年是七八千万台销售量,现在远远超过一个亿了。


在整个摄影的圈子里边,很多朋友喜欢加入中国摄影家协会,成为摄影家。我过去在中国摄影家协会工作,也曾分管过组联部,现在我出去,也跟大家讲,其实加不加入中国摄影家协会,不耽误你搞摄影,有时候当上会员后反而怠慢了,不上进了。我们看这些年摄影协会的变化,很多喜欢入摄影协会,追求成为会员的人。入会之后创作起来没那么使劲儿了,光追求够15分就能入会等等。前几天中国摄影家协会说,2021年的截止报名了,可能有三四千人报名都合格了。但每年审批合格也就四五百人。所以有些人还在说自己能不能入会,怎么才能够入会等等,今天我不在这方面过多的引导。既然是喜欢摄影,首先判断自己喜欢的方向是什么。我们通常把摄影分成三大类,搞艺术的就是艺术创作。用摄影的语言追求影调、构图、色彩、景深等等的是技术摄影,艺术摄影是通过相机来表达内心的一种感受。可以凭空想象,运用夸张的方式达到目的。大家参加摄影比赛,拍风光,拍舞台、拍体育都属于艺术范畴。因为讲究技术技法的比较多,例如拍舞台,需要懂舞蹈,拍片子的时候去抓舞台的顺势即变的那种变化。这都属于艺术创作,占摄影队伍一半的比例,中国摄影家协会现有二万九千多名会员,今年这批会员通过后就达到3万人。中国文联有要求,今年换届之前绝对不允许会员超过3万人,这3万人里边有2万人都是拍风光,拍人像、拍体育、拍舞台等技术方面。


还有,就我们经常说搞新闻报道,新闻宣传。有些单位里的新闻宣传,在媒体的报道上把一个事情说清楚,这是新闻的摄影。属于传播学,跟艺术创作完全不是一个概念。这一类人也是相当大的比重。


第三方面是商业摄影,商业摄影就是拿着相机拍照片有经济收入,比如说照相馆、做广告等等,拍汽车,拍化妆品,拍时装等等。这类人拍片子搞创作,就不是以个人的喜好决定。根据服务对象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拍完,并做完片子换取报酬,这就是商业摄影。


现在问你是搞什么摄影的,有些朋友回答是搞纪实摄影的,其实纪实摄影也属于新闻纪实记录类。还有些人是喜欢摄影,当作生活乐趣。这样的人不太适合拍纪实摄影和艺术摄影。这类人经济条件挺好,买个好相机拍鸟。这类人群非常多。也有很多专家,专门拍摄世界上濒危的鸟。研究这些鸟类。


我身边还有一群人用无人机航拍,拍星空,拍延时,拍潜水,这些都是属于技术性的,应该说是艺术类的。但你找准一样你喜欢的才能找到适合你的照相机。


摄影通常是开始认为容易,后来是越走越难。尤其到了瓶颈的时候,拿出相机待一两天都按不下快门,不知道拍什么好,有时候就迷茫了,于是就想起老师的话,需要看书,其实看书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如果你不去看书,就不了解世界摄影史,不了解世界美术史,不了解中国摄影史,以及中国的作品。有些人的作品展览里全部都是黑白的照片,出本书都是黑白的,这是一种风格,因为这个题材适合于用黑白灰这三色去表现,不适合五彩缤纷,色彩丰富了往往就不够突出主题了。往往好的纪实摄影作品,都是用黑白去表现。


综上所述,以上是中国摄影目前的这种状况,在这特定的时代环境,由于疫情期间的局限性,大家可选择性变窄了,都觉得拍片子太困难了。况且协会里3万人都再拍,你拍的主题别人那里也有,你拍什么都有人拍了。所以我们需要把自己跳出来,逆向思维背道而驰。想尽一切办法跟别人不一样。


现在我们也特别愿意从网上或是艺术节里看一看年轻人的思路。很多人从校园出来后特别有思想。一些学院派的老师们给孩子们讲课都讲一些观念性摄影、当代摄影和抽象的表达手法。这些东西,好像有人看不懂。但是实际摄影艺术创作就是想办法跟别人不一样。如果做到这一点了,你就成功的开始了。


接下来,我讲讲个人亲身经历和体会,我学摄影40多年了,1979年开始拿相机,那个时候什么都拍。更多的还是拍人,感觉人更活,他们的喜怒哀乐,他们的瞬间都很有意思。拍人物的时候,一定不要单独的拍一个主体,摄影的画面一定要考虑。有主体就有陪体,陪体永远是为主体服务的。例如拍一位老师,你就应该拍老师与学生的关系。拍一位老人就得拍老人与年轻人的关系等等,运用对比的方法把人物的关系给拍好,人物不要拍大特写,需要有环境。以前那个时候搞摄影的人少,拍完了就参加比赛,投稿就能入选。刚开始总是能得鼓励奖,半年后,得了二等奖,两三年以后,全国的一等奖也得了几个了。这时候就感觉被吸引住了,就想入会。入完北京市的协会,就入全国的协会。当入了全国摄影家协会以后,我觉得这人就没劲儿了。但人们总有新追求,有的愿意办个展,出画册等等,好多人都是这样前进的,之后的两三年也没有什么进展,拍摄题材太杂了,大家看不出你的风格了。倒不如就围绕一个专题去拍,长期的去拍。有一个人,我在八九十年代认识了一个安徽滁州的朋友。他是业余摄影爱好者。那时候骑着自行车,经常从县里边儿跑到村里去拍照片,专门拍农村,拍着拍着就觉得感兴趣了。他拍摄的这个地方的人觉得还是要活下去,准备走一条叫大包干的路。没想到这个大包干的情况被当时的省委书记万里发现了,关注了他们的地方。而这个叫汪强的摄影者,一直坚持拍了十年,他后来被调到滁州日报当记者。他的摄影展叫汪强十年说凤阳,我当时还在文化馆工作,我见到他的这些作品,帮他梳理,他在安徽省滁州市凤阳地区小岗村拍摄农民的劳动生活、秋收、夏收,农民们家里很穷,吃不上喝不上的,后来有些人都逃荒要饭去了,汪强也跟着拍。后来村里就商量,干脆把地分了。多干多收,交够国家的,留足集体的,剩多剩少就是自己的。当时这和发展是背道而驰的。大家担心走的路线不对有问题。我帮他挑出来不到200幅,在北京办了展览,没想到这个展览中,中央的领导万里和温家宝都前来观看,文化馆也都去看展览,当时中央电视台以及各种媒体在一天内全都报道了。这一下子就成功了他,也成了名人。那时候崔永元的实话实说栏目把他请到电视台谈体会。实际他成功的原因就是一直坚持拍摄小岗村。每星期都去拍。他已经深入生活了解老百姓了,小岗村不断的变化,老百姓大包干时按手印,再后来生活一点一点的好起来交公粮,最后他们盖起了幼儿园、学校、养老院等等,就这样拍成功了。他的这种精神,对我也有很大的影响。


我们北京还有一个人叫徐勇,我们经常一起拍点能获奖的作品,能参加比赛的那种作品,往《大众摄影》《中国摄影》《中国摄影报》投作品的时候,总是他的片子能够登上去。而我们的片子名落孙山。为什么呢?因为他不但拍的角度比较刁钻,瞬间抓的也好,而且名字起的也好,一起拍白洋淀的船,一个哥哥摇着船去送弟弟上学,我起的名字叫我送弟弟去上学。而他起的名字叫摇船弄破水底天。后来他的照片被用了,那个时候就时兴给照片起名用诗句。


后来我们到农村拍过年过节表演的社戏,老百姓特高兴的系着红黄蓝绿的头巾,特别好看,我拍的片子起名叫北方农民过大年。而徐勇也拍到这个瞬间这个角度,他起的名字叫金国艳艳醉乡村。摄影的起题就是有诗意,这是意境,这叫创作。但现在我们再看,已经不时兴用诗句取名字了,就是实实在在的起个名字。几个孩子在干什么,那个时候我们受东南亚、新加坡、马来西亚的影响,他们拍的片子都带来到国内,大家都效仿学习,结果都是那类作品。到了1976年以后,大家都看纪实摄影,特别感动人。它有这种时代感。也影响了一大批人。我们那时候摄影人就不再去参加摄影比赛去了,就都拿着相机去找一个自己的专题。


后来徐勇拍摄胡同,他就用了一整年的时间把北京的三千多条胡同给扫荡了一遍,最后拍出一本书,名字就叫北京的胡同,而且这本画册出完了中文。又出繁体的,日文的,英文的,到处发行他的书,各个图书馆都买都收藏了。就是因为他抓住了一个点,那个时候北京的胡同还有挺大面积。后来再过几年,北京的胡同慢慢的都拆除了,不把这些胡同留下,将来是一个很大的遗憾。所以北京的胡同他拍的特别的多,特别上心。而且每张照片背后还配一个明代的故事。非常的有新意。美国的总统布什还收藏了他的作品,在白宫里挂着。对我们启发影响特别大。


我是1986年之前一直搞创作获奖,人称获奖专业户,也得了不少奖杯。后来受我的老师影响,他也是文化馆的摄影老师。他看了我的获奖作品之后,就提出来他的看法:“你虽然经常得奖,但是获奖并不能说明你的水平高低,而是你只会迎合人家的口味,你要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专题”。最后老师给我一句话,我现在仍然记着:“拍片子要令人喜的片子不如令人思”。也就是说你的片子摆那以后,大家看着挺好挺美挺舒服。这样的片子几天之后慢慢就乏味了。如果这片子你看着很感触,越看越深,越想越多,这个片子就是有深度了。


所以我们经常举例说摄影怎么分析它好坏呢?一般来说,我们都说五个字儿,第一个字儿就是真。你的片子如果拍的不真实。摆布的痕迹太大,让人看了觉得不符合常理,不自然不真实,那就不如自然的动态那么美。要真实的反应和真实的记录,记录的手法也要真;第二个字就是新,如果你拍的片子题材总是跟别人一样,那你投稿永远追不上。所以创新是永远的生命力;第三个字是实,照片不虚,构图合理有新意,影调也处理的好,技术过关,片子拿出来让人感觉很讲究;第四个字是深,片子令人思考有深度,有人和环境的关系,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又有瞬间,这样的片子有深度;第五就是难,就是非常不容易拍到的片子,别人都没拍到,而你拍到了,比如爬山,别人爬到最高处了,你没爬到,人家就拍到了。


大家都知道美国911事件,有摄影意识的人,看到了这个事件的发生,第一时间就把相机打开战斗的状态,然后使劲的往里跑,找到合适的位置。而不是搞摄影的人,一看灾难来了,他就使劲往外跑,所以这个难度也是很大。我到了86年的时候,已经获得了几个全国一等奖,自己也悟出点道理,就应该拍纪实,拍人物他有思想性的,围绕一件事去拍。过去我经常往农村跑,后来我就觉得拍农村的孩子,我发现有些大山里的孩子们不上学,有的上山砍柴去,还有的干农活等等。所以那个时候我就觉应该选这个专题,为什么选择了这个题呢?是因为86年的三月份中国开两会,两会期间代表们提出了一个关于重新制定九年义务教育法,那时候我也不懂,看书才知道中国有10亿人,自治区、直辖市加起来一共是34个。三百多个地级市下边还有2850个县,有很多革命老区,太行山、沂蒙山、大别山、大巴山、乌蒙山、黄土高原、青藏高原、内蒙古高原,这些地方都是属于西部地区,条件差所以才造成了孩子们上学困难。于是我就拿着相机在大山里转,专门去找渴望读书的孩子和辛勤耕耘的老师,这也算农村基础建设。再就是环境,学校和家庭生活什么样,他们背的书包是什么样,这些都能把孩子们现实状态和农村的基础情况表达出来。我想用一年的时间把全国的这些革命老区的国家级贫困县都跑完,但是一问才知道中国有七百多个国家级贫困县,还有四五百个省一级贫困县,加在一块就一千好几百,而且都分布在革命老区。抓住这个专题之后,我就把国情的事了解了。计划怎么拍片子,要拍的这个专题,就是表现老师很辛苦,孩子很辛苦,就得反向思维。比如说冬天你就一定要到冷的地方,刮风下雪,有困难的地方,没有火孩子手冷,这样才能够表现出来艰苦。夏天的时候你就得拍南方的孩子们,孩子们在水边放牛,穿的衣服也不多,游泳过河也要去上学等等。表现出孩子们渴望读书。我至始至终的就是为了突出整个主题,都是孩子一双双渴望读书大眼睛。有了这个前提之后,就知道我的镜头要对准什么人,为什么要拍他们。这心里有个数的。



大家看到的片子是经常在各种的媒体上都能够见到。每到一个时期,都会把我的作品拿出来。前几天中国艺术研究院要推出延安座谈会讲话,今年是第80周年,要搞一个推荐排榜,从电影、歌剧、诗歌、舞蹈、美术、摄影中选出100幅作品,摄影选出两幅作品,60年的雷锋和我在91年拍摄的大眼睛。从86年的时候开始选这个专题,一直延续下来。



87年我拍到广西融水。这个山寨里面的老百姓并不是像我所想象的每天唱歌跳舞,他们生活特别的困难,我突然就有一种要到学校里去感受他们的环境什么样儿的想法。那天我从早上起来一直走到下午三四点,才到一个80里地以外的一个山寨,走到这个村子里之后,就听见村里的孩子们在大声的朗读课文。一个破旧的学校里边儿,我跑过去趴着窗户一看,原来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老师身背一个娃娃在上课,老师背着孩子还在教书,小孩子很懂事也不哭,我被感动了,偷偷的把这个瞬间给拍下来了。拍完以后,我就想问问老师参加工作多少年了,为什么背着孩子教书。结果老师急了,把我给轰出来了,她说自己家里困难没人照顾孩子,没有办法,她还有一比身上这个大两岁的孩子。拿绳子拴在床边上了,生活的很难。怕我给她曝光,我告诉她我不会那么做的,我想表达国家教育的艰辛和她哺育的艰辛。这张照片回来发表后,影响很大。大家都喜欢这类片子,首先是真实性,属于用抓拍的画面讲述故事,而且把农村这种困难的地方给表达出来。也赢得了大家的认可,于是我就找着这个方向了。     


之后我就本着用广角镜头交代环境,用中景讲述故事,用特写增加这个照片的瞬间魅力,就拍孩子们课堂上,孩子们在操场上,孩子们在上学的路上,孩子们在家以及老师教学等等一系列,87年以后,我已经陆陆续续的拍到了一些东西。88年89年因为家里有事稍稍停了一下,后来我就觉得不能够放松,要抓紧时间把这系列主题拍完。那些孩子等不了,我要拍完片子让城里人看看,帮助这些孩子。我在日记上面写道:“昨天我喜欢艺术摄影表现,今天我更爱新闻纪实在线”。我所拍摄的这组照片在替农家的孩子喊一声:“我要上学”。我想用作品告诉您:“目前我国贫困地区孩子们上学依然很困难,他们的家长、老师急切的期盼着您能伸出友谊之手献上一片爱心”。有了这种方向,我就注重去选择那些渴望读书的孩子们。


有一天我在安徽金寨的大山里,正在寻找拍摄的孩子。天罡刚蒙蒙亮,有五个小孩儿就结队在大山里边走,我就跟着走,走了近一个小时然后还坐船,一个小破船,他们也上去了,我也跑上去了。孩子有点害怕,我说想让你们带着我去你们学校看看去,就这样到了他们的学校。然后在学校里找拍摄对象,突然间我又看见了在路上碰见那个小女孩,她一边抄写黑板上的字,一边儿抬头看一看黑板。当时感觉她眼睛特别大。这正是我要的那种渴望读书的大眼睛的感觉。于是我就赶紧跑到讲台桌上,换上长一点的镜头,一直瞄着她。前面拍了两张,就是自然状态下抓拍的片子。后来我一想。那双眼睛当他抬头一看的时候,就特别震撼。我能不能让她和我的读者们产生这种对峙,一双与人心灵对话的眼睛,等了一分多钟,这孩子抬头突然间看见我的镜头对准她。有点惊恐,也有点无助,又无奈,又渴望那种复杂的眼光,就盯着我镜头。我立即拍下来,等到我再按第二张的时候,就按不下去了。我当时就慌了,我想这个时候相机坏了那可真麻烦了。等到我出去的话,才看出来相机的胶卷是最后一张,是第37张了,幸好那张照片是拍全了,要是半张的话,那就麻烦了。再换上胶卷儿去拍。她也完全不是那个状态了。



这个照片拍完之后,我心里一直在想我拍虚了没有,我的构图怎么样,我的片子瞬间怎么样,影调怎么样。脑子里总想这些事儿睡不着觉,我恨不得赶紧回家冲洗胶卷。但是不行,我在安徽的金寨和六安,湖北的罗田,重庆的红安,河南的新阳和商城,六个县我待了将近一个月,终于拍完了身上所有的胶卷儿赶回北京。当我把这些胶卷都洗出来之后。我一看有了。非常的实,而且是侧逆光,其实孩子脸特黑,但是由于书本和桌子反光,使她脸就亮了起来,而且眼珠带着杂光,我还利用前面的两个孩子呈现出景深,用前景虚化,突出了读者直接就看到那双眼睛,孩子的手势也是那么自然。大眼睛这个孩子当时不到8岁,叫苏明娟,七岁半上学。她弟弟才比她小四五岁,爸爸妈妈在地里干活,打鱼种地。所以她每天自己要往返24里山路。



回来以后,我拿着片子找到了团中央,我让他们看我的片子,他们一下就兴奋了。因为那个时候希望工程刚刚启动,捐款寥寥无几。他们经常会用一些诗句来动员大家捐款。我的一组照片拿上来以后,大眼睛一下子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决定这张照片作为希望工程的标志。一夜之间,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大眼睛。大眼睛拍完之后,我又拍了大鼻涕胡尚辉,我在新县一所小学里听到孩子们朗朗读书,孩子们一边喊着一边拿手去比划字的笔画。拍这个片子的时候,我是没有进到教室里,如果进教室里拍摄,孩子们就会注意力全都在我的身上。照片就没法拍,所以我就没敢进屋,我就在窗户外边找个窗户纸有一个破窟窿的地方对准了这孩子,他一边擦着鼻涕,一边大声的喊着,皱着眉头,瞪着眼睛,张着大嘴,流着鼻涕。这个瞬间我拍下了之后。仍然也是看不到效果干着急。等到我冲出来胶卷一看,我拍大腿真有了,瞬间也杠实的。我在安徽山里面的几个县拍了大量的影像。在拍大鼻涕胡尚辉的片子里,也拍了一张特写。脸部的表情特别丰富,皱着眉头,但是我还是选择了这张有桌子的,那桌子是破败的,孩子的衣服是露着棉絮的,书包也是都破了等等。这样的画面信息量就比较大。我们老是想把照片拍成大特写,其实这样信息量特别小。胡善辉照片出来之后也感动了很多人。


那个时候都是走路或搭车,兜里揣一盒烟,看见有人家开着拖拉机或者有牛车马车,就赶紧追上去,给人一根烟,就跟人聊天,这附近有没有学校,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一年都打多少粮食等等,跟人聊着天就来到商城了。到了商城我发现个小女孩十岁了才上一年级,我问她为什么,她说她的姐姐就没上过学。有一天有人到他们家去访问,说姐妹俩都没上学。来访人给了他们一个名额,让一个孩子去上学。这姐姐十四岁叫杨永香,她特别兴奋,一宿都没睡着觉。第二天早晨背着缝好的书包就要上学。妹妹帮姐姐背着书包,陪姐姐上学。等到了学校以后,妹妹就攥紧书包不撒手了。姐姐让妹妹听话,赶快回去帮着家里干活,等到姐姐学会了,回去教妹妹,妹妹说:“姐还是让我上学吧”就这样,姐姐非常不情愿的把书包摘下来给了妹妹,然后跑回家去了,在采访她的这段时候,我也是掉了眼泪,掏出兜儿里仅有的零钱给她。这个片子的影响很大。到了北京之后,中央电视台六一儿童节的节目那天,国家主席讲述了这个故事。后来成为全国关注的对象。当然我拍这些片子里头比较有代表性的,有那么几张都是人物特写,就是属于有这种故事性的,当然也有大全景。   





1991年的12月份,有一天天气特别冷,突然间降温。我就马上想到长城以北的地方看看那里的孩子们,他们是上学有多困难。长途汽车很冷,在离承德不远处有一所学校,房子特别的破,特别的矮,看着孩子们正在上课,手上都冻出大血口子,在给他们拍照片的过程当中,老师说同学们赶紧起来活动烤烤手。画面中的小光头,这是我最早拍照片的时候,还是特别注重于影调,构图、用光这些东西。我拍片子从不去摆布他们,我进屋以后找好一个角度,看准了一个孩子了,看哪个角度好,我就坐在墙犄角的地下,不让他们再注意我,然后我拿着相机,好像是漫不经心,实际我就盯着这孩子的动作。等到孩子抬头看黑板的时候,一瞬间我就把这个小光头拍下来了,这间教室没有窗户,就是一堵墙挖个洞,撤下几块砖有一束光就从这儿射进来了,光线非常到位。这孩子叫张天翼,回来我把片子洗完。小男孩这片子在媒体上发表了,当时没有写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儿,写的是我国每年有200万这样的孩子面临失学,读书就是他们最大愿望。大家一看都觉得这小孩儿特别值得同情,长得这么精神,眼睛也亮亮的,其实他们跟城孩子没什么两样儿。所以大批的人就捐款给大眼睛,给大鼻涕胡尚辉,还有给小光头,烤小手和小姐妹的学费,每天的捐款都是多少万。基金会一下子就找到了抓手,认为摄影是最有表现力的。所以中国的各大媒体,《人民日报》《青年报》《中国日报》《光明日报》《经济日报》全都发表了,影响特别大。


当时,有人提议用大鼻涕这张片子作为希望工程的标志。后来。基金会的领导说还是用女孩子这张吧,女孩子更应该受到社会的关注。


这张片子我是拍了一个竖片,一个横片。竖片是前面那小女孩很突出。横片就是很有画面感,环境特别到位。烟囱矮矮的,大家看画面有个小孩他为什么不去烤手呢?实际上也有故事,这孩子是小儿麻痹,腿有毛病的。上下一次非常不容易,他都缩着,所以他就穿的厚厚的,就不下去烤手。画面里也处理的很得当,这张片子也是大家耳熟能详的。



还有一个山东小女孩,我到学校去采访的时候,老师把我领到她家去了,她已经好长时间没上学了。后来我一问才知道,她叫毛克凤,是班里最大的孩子,学习特别好。但每年需要交书杂费的时候,总是很长时间不交。老师让她回家催一催,结果孩子回到家以后就干活,洗衣服、扫院子做饭等等。全干完了以后,她就带着红领巾央求爸爸能不能让她再上一年,他爸爸就急,说去年你就说再上一年,今年你还要上,一个女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结果她只好给爸妈跪着。让她妈妈求爸爸再让上一年,以后不吃饭都行,就这样,孩子上学了。后来毛克凤的照片发表以后,我27年没有找到她,前两三年找到她了。她告诉我,青岛海洋学院的几个老师和学生们一直资助她,她哭着说那个时候太苦了。现在家庭生活特别的美好,有两个孩子。那个时候她学习在班里面最好的,可是她不敢去报考高中,因为她父母都有病,她离不开家庭,白天就是做饭洗衣服,而且还得接着上学。最后她考了技校学习电气焊,每挣一个活的钱,就会从中拿出一些钱来搁在一个铁箱子里头,把这部分钱捐给希望工程回报社会。我27年后找到她。她感动的一直在哭,有几次出去搞活动找到她,她都来参加和大家交流,讲述她那时候的故事。她一直都有为希望工程捐款。



原来我的专题叫中国农村基础教育现状考察纪实。后来我的主题改名为希望工程摄影纪实,或者叫我要上学,这样直截了当的说明主题。上面这张照片是我在陕西五堡县看见的窑洞。我进去的时候老师正在上课,孩子们每人一块小石板。无论是学习用具,还是和黑板,完全都可以围绕着我要上学这个专题。我跟老师说您接着上课,别看我,你该怎么教就怎么教。你写字以后,让孩子们写,我就拍照片。结果老师就写了俩字欢迎。因为我去了,她的意思就是欢迎我。没想到孩子们一举起来。我发现欢迎的迎字写错了,多了一点儿。我跟她聊天。我问她今年多大了,她那时是二十来岁。一共上过两年学,村子里没人教书,她就来替班儿。如果她不来的话,这村子连教书的人都没有了,所以她没上过几年学,字也认不全。那时我终于知道,原来乡村老师已经大量的流失,谁都不愿意留下来当老师了,都去打工了。


回来之后,我在上海办了一次拍卖会,把我的相机给拍卖了。卖了5万块钱。我拿这5万块钱,在浙江的嵊泗岛上建了一个希望工程的基地。有两间房,当时建完还用富裕的一些钱给农村的老师当了平时的路费,他们在基地这上学培训,到目前为止有30年了,在十年前的时候,这里培训的老师已经达到一万一千多人。有一口号是“希望的希望是老师”如果老师都不认字,交错字,那影响是很大的。这也是一个关注点,后来我在国家故宫办的一个大型展览,我这张片子放大了一个3米乘4米的一个大幅照片,摆在故宫的院子里,给大家印象都特别深。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山西静乐县,山西静乐也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我到那儿去以后。拍出了很多片子。画面里的孩子们的桌子腿是拿砖头砌成的,上面放块板子当桌面。但是孩子们上学的劲头很足,都渴望读书。总的来说,我的这些照片在影调上处理的都很到位,那个时候都是胶片,现在也有很多人喜欢玩胶片机,我现在每天都会背着胶片机。因为摄影这些年也不出片子了,就是太容易了,拿起来就拍,结果就不在乎了,以前我们拍胶片的时候,就很在意,摁快门之前思考什么时候摁,抓什么时机,要不然很浪费胶片。



这张照片在《世界摄影史》里叫“整个学校”,我们给它起的名字叫“全校师生”。但是现在大家都把这张照片统称为“碾盘小学”。1992年3月,那时候刚刚下过一场雪,地面上还有一点点残雪。我当时在山里边走。走了很远看不见人,后来看见前面有一个农民,我追上去问,这个附近有没有学校,这个农民看了一眼我就说不远处有学校,不远,一袋烟的功夫就到。我一听就跟着他走,走了好几里地,一盒烟都快抽没了也没有到。我知道他是骗了我,我就问他,你是不是骗我了,他说不好意思,我怕你不去,我就是老师,我让你知道我们学校什么样。我一听,我说我是肯定去的,接着又跟着他走了一会儿,终于来到了磨盘这地方。然后有三个孩子走过来开始上课。这个老师就掏出一个本儿教大孩子,让他打开到哪一页,小孩子让他练习什么。后来我就站在一个角度高的土坡上,背景是那些山坡,然后我拍下来那张照片,名字就叫全校师生,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呢?因为我问这位老师,其他的同学和老师都在什么地方?他告诉我这里就剩下这几个孩子了。如果我不来,那么这里的孩子将来连个会写信的都没有了。所以我每天要坚持到这来教书。这张照片后来到美国去展览,有一个华侨看见了这个展览以后,就把我拉到一个小饭馆跟我聊天,说他想为家乡办点事。后来我就把这张银盐的照片送给他一张,他就拿出一张支票,填完后给我,他的意思是要把这12万美金作为教育基金给那些农村考上大学但是又没钱上学的孩子当学费。当时真的非常感动人。那张照片给了他之后,不知怎么就转到了一位著名的老摄影理论家的手里去了,那位老师叫内奥米,罗森布拉姆(Naomi Rosenblum)。《世界摄影史》这本书就是史内奥米罗森布拉姆著的,这本书里边有三张片子是中国的,其中有一张是徐勇的“胡同”,陈长芬航拍的“大地”。还有就是我这张照片“碾盘小学”。



有人问,为什么你那张大眼睛照片没有选入《世界摄影史》。而这张照片影响并不是特大,怎么会就进《世界摄影史》呢?我当时也是不太理解。后来经过他们行家一讲,我才明白了,原来这个是具有代表性的。只有这张照片能说明是中国,你看大眼睛这张照片,你就说不清楚它是越南的、柬埔寨的,还是中国的,不具代表性。



这张是一所小学刚开学,1991年9月1日,我来到了这个村子,就是一个破炕头,有三四个孩子,有人问我照片里站着的孩子是罚站的吗?不是,那是一个不到上学年龄的孩子,他姐姐在这儿上学的,他就跑这屋了,跟着玩来了。这里的老师其实也不是老师,就是民办教学点的代课老师,村子里边儿找一个能够教的。我曾经就在这样的教室里上过课,一个老师教着四五个班,每个班就是一排三四个孩子,每个班一排,在那儿叫复试教学班,一个老师带着一帮,上课也是一小时,一说下课了,赶紧都跑出去。在操场上开始追跑打闹,大孩子背的小的,然后玩骑马打仗,互相拉拽。一看到孩子们这样马上想起了我的童年。


我是在91到94年这段时间。我们跑了将近20个省份,第一年是12个省,安徽、湖北、河南、山东、内蒙。山西、陕西、甘肃、青海、四川。我从十几个省的28个县拿回来这些照片,然后谢洪城就迫不及待的说你不要跑了,你赶紧把片子洗出来办展览。于是就在民族文化宫举办了大型展览,那天来的人特别多,包括一些老摄影家、老艺术家,像吴亦贤、徐肖冰、侯波,陈复礼。等等,他们都来看展览,也都给我留了言说我是纪实摄影的典范等等。那时候突然间就感觉大家都那么认可,都是因为每一张照片都是感人的故事。而且大家来了以后就是捐款。每天往大白纸上签字助威,一共办了十天,签字的人有一万多人。再后来,我的展览就挪到了华北油田,华北油田喜欢摄影的一些人还成立了希望摄影协会。而且有个叫文思标的人提出了一个捐款形式,就是每人捐款200元,然后跟农村的一个孩子结对子,管一个孩子五年的学费。这个。当时成为一位有代表性的人。


还有一个解放军战士,他一直看展览到很晚了,他看我不忙了,给我敬了个礼,从兜里掏出五块钱。说自己是从西山的北京军区到这来看展览的,兜里边只有这五块钱,捐了这钱,就得走着回去,得走十几里地的路,是挺让人感动的。之后我又跑到武汉、珠海、东莞、上海、青岛、新加坡、马来西亚、加拿大、台湾办展览,每一处都盛况空前。再后来每到一处宣讲报告的时候,都跟当地谈好了,有人收藏作品,有的人听完报告以后就可以当场捐款。每到一处都激起轰动。



1989年10月17日的中国青基会称:中国第一批资助河北省的涞源县的13个孩子上学。在1991年12月份的滦县平,那边有一个破学校,我问当地人这是什么学校,他说这是我们栾平的一个小学,这里边有十几个被救助的孩子。我就领着这几个孩子,往长城的脚下走。我脑子里想的是,将来我要出本画册,这张照片就做封面,后来这张照片被很多人收藏了。这张照片也是很有影响力。去年我再一次来到河北滦平,找到了这所学校。只找到了其中的两个孩子。更多的孩子都出去打工了,我就商量着等着疫情解除之后,把他们都集中在一起,再拍一张,还在这一个地方,长城那地方没有变。而这些孩子现在都四十多岁了。这就是一个时代感,就是记录。


总而言之,抓住专题每个时期的困难和需求。比如说农村的孩子渴望有电脑,那我们就在城里头去搜集,旧电脑给他们送去。他们第一次触摸键盘的时候那种感受,再比如说农村的孩子上体育课,没有体育设施,我就想办法找北京的一些商家,给他们捐款,其实捐1万块钱就能买很多,单杠、双杠、足球、排球、篮球、羽毛球等等。买完了以后给送到学校去,孩子们高兴的玩耍。过去没有这些东西的时候,孩子们都爬树,看谁爬得快,这就是一个对比。所以这几十年过去,其实每个时间段都有可以记录的。后来就是留守儿童了,新学校盖起来后学校里的孩子少了,再到那去找他们的时候,孩子们都跟着父母到城里去打工了,在城里上学。这个地方又是一种变化。我就随着每个时期他们的具体的情况去拍摄。


三十多年过去了,大眼睛她已经是安徽省团省委的副书记,前年又被选为团中央的常委。大鼻涕也是很有出息,在部队当兵13年,多次获嘉奖,被评为优秀士兵。前两年退役复原转业了。现在在高铁站线上成为一名劳模,每天在济南高铁站都能看见他的身影。过去他们是被捐助的失学儿童。现在都成捐助者,前年他们都来到北京,大家都纷纷捐款,小光头捐了5000块钱。他们想把星火相传,把爱心接力棒传递下去。我也觉得特别欣慰,毕竟选的这个专题,是和国家的命运相连,而且教育也是很大的一个题材。有人说西红门现在没有贫困地区了,还有没有新工程?有,我们要培养新时期的新人,让他们能够成为国家的栋梁。


有很多很多感人的故事,最让我感动的是有一个孩子我拍了他以后,我跟他拉勾,我说咱们两个人一定要坚持五年见一次面。不管到什么时候,咱不能失联,就这样五年又五年。二十多年过去之后,我找不着他了。通过别人才知道他跑到北京读博来了,我赶到那儿参加了他的毕业典礼,我们又合了影。再后来他又上美国把博士后念完了,全家回来后在杭州的西湖大学任教,成为一名研究者。太让我感动了。每次当他上不下去学的时候。他就给我写封信,告诉我放心,一定会坚持下去。因为彼此的约定,他要讲究诚信,一定要把书读完。现在已经是博士后。


最近这两年我也出了一些书,一些收藏家愿意收藏这样的书。因为它是一个整体的故事,这里边不仅仅是照片,还有一些文字,关注命运,让大家知道摄影它是离不开社会的。摄影要关注命运,关注人生,关注社会。这样你的摄影才有生命力。什么是好的摄影呢?就是我们的作品能够进入到国家的档案里边去,给国家作一种记录,再过50年或者再过更长的时间。每翻到这一页的时候,我们有我们的影像去作证。所以我的体会就是喜欢摄影的人应该什么都要摸一摸,都要体验一下,不能说体育你不会拍,舞台你也不会拍。我在中国青年报干了很多年记者,1998年那年。张家口大地震、213大火、湖北发大水,然后我又跑到西藏去拍给藏族同胞们做白内障手术。一系列的拍摄。时而拍新闻性很强的,又拍了一些纪实类的,像汶川大地震,玉树地震这类重大的社会性事件,我们都不失时机的去拍照。回过头来,我们梳理自己做一个摄影人或者记者在这些年当中,你给这个社会留下了什么。


说一说我的体会就是一要沉下心来,以学术研究的角度去观察,去了解社会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准确的去报道,去记录,不要夸张,不要虚化。对我们的后人要以负责任的态度,因为后人还要研究我们,研究时代,研究社会的历史时期。所以最近不管是出的画册还是收藏品。给人的感觉就是能够拿出来的东西和我们的国际上能够有话语权,能够有个沟通。然后看了我们片子以后,国外的人喜欢。我们才觉得对得起摄影两个字。


互动提问:谢海龙老师,不管是否愿意,大眼睛这张照片已经成为你的摄影代表作,这张作品出名后,你觉得它是否对你形成束缚?


谢海龙:你提的问题过去一直有朋友和我交流。因为大家对我都比较坦诚,最初阶段我就是一个摄影爱好者,获奖专业户。后来找到了一个方向,自认为这个路走对了,而且也一直被鼓励,被肯定。但是确实有一阵儿大家提起我就说大眼睛,弄得我也挺尴尬,好像我只能拍这一个专题,别的什么都不行。所以我就在这个写东西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请不要再提大眼睛。我曾经做过这方面的跟大家的一种沟通,后来退休了,没有什么事,就什么都接触了,比如说出国到国外去给旅游公司拍山水照,那我也要拍成我自己的风格。但是也有人说,你说你的风格,可是一看就感觉有点像亚当斯的感觉。我们追求的是用影像说话,但是我现在对这个大专题还一直没有松手,我还都要拍这个专题。除此以外我还是喜欢拍生活的,有点幽默性质的,但是我也感觉现在都喜欢那种简洁的。照片拍的越简洁越好,因为它毕竟是有悬挂功能的。因为很多人看了你这样的照片,就希望收藏一张,我的照片挂在墙上也不太合适,它适合收藏不适合悬挂。


所以你说的对确实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限制了我,一出去。我干什么,拍片子有时间就奔这个专题去了,失去了很多青春。退休以后,成立青年摄影师扶持计划的培训工作室。经常有全国各地的朋友愿意组成团队,然后出去拍片子,也是一个现场指导。我们指导完以后要给他们分开,让他们各自的去找自己的专题,或者是发现什么东西,自己拍完回来交作业,这样大家的进步都挺快。也给了我一点机会,能够到老区去拍一些扶贫。前年我带着一些团队的朋友去孟加拉,那个地方特别出片子。也好拍片,片子推出来他们也不反对,尤其横河两边有些劳动人民筛沙子等等,都挺美。拍完片子回来,做了一个形式感很强的片让我们身边的一帮老法师们看,他们觉得真不错,真好。实际上他们很少看见我拍别的,结果一看完,感觉我技术上很娴熟。但是要说深度,那还是比不了我拍的专题纪实有深度。我拍了几十年都已经轻车熟路了。现在你只要把我安排到一个村去,我马上就会找到题材。那年我们跟马格南对决,他们出四个人,我们中国出四个人。然后给大家两天拍片子时间。怎么能拍出一组照片来,能跟别人不一样。我当时觉得我这方面熟,我就钻到了农民家里去,发现了一个放羊的一个大大学生,放假了他没有去玩儿,他就在帮着家里放羊。拍完第二天,我就讲述了他的故事,我当场把照片一一跟大家沟通交流,就没想到,马上就有人捐款,一天的时间内给大学生捐款两万块钱,还买了一台非常好的电脑。大家觉得纪实摄影来的真快很好。外国人也都很佩服,拍这类孩子们在农村上学的专题,我是力图到任何地方去,我要一定要拍出跟我过去不一样的,太能了,教室里头难拍到新鲜的东西了,所以挖点深的。


总而言之,摄影这东西是越走越难,越拍越难。因为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你怎么能够超越自己,这个难度特别大。所以我觉得现在我倒挺愿意翻翻书看看人家玩的当代的东西,看不懂,待一会再看,还行。又有点吸引,所以现在每天更多的是拿着胶片机,觉得有意思的就按几张,也确实很难再按下快门去了。




END


“蚂蚁隔壁班”分享会安排:


1,陈吉堃,《我的摄影经历》 

2,刘翔,《影像艺术创作中的家庭影像题材研究》 

3,晨堂,《我和蚂蚁摄影以及世语新说》 

4,王雷雷,《学习摄影的新误区》 

5,安礼楠,《简明组照编辑逻辑》 

6,张杰,《伟大的传承-尤金·阿杰与沃克·埃文斯》 

7,张耀疆,《从“动物园”到街拍摄影》 

8,金晶,《跑了百来个国家不如在“蚂蚁”呆几年》 

9,唐浩武,《我拍农民工》 

10,饼,《地尽头》 

11,卓玛,《回望高原》 

12,刘强(蜗牛),《说“绿风景”抄袭,我有话说》 

13,大笨笨熊,《爱与吻-一个摄影师的自白》 

14,李岳,《摄影收藏存储与包装材料的选择》 

15,烟丝,《我看的那些有关照相与艺术的书》 

16,张宏伟,《我学习摄影的三个阶段》 

17,要有光,《手机影像创作》

18,朱昱安,《从想象到呈现》

19,李伟,《游走在边疆》

20,夏建国,《浅谈客观摄影与主观摄影》

21,戚勇,《关于手机新影像的思考》

22,滚刀肉,《让自行车回归生活》

23,袁徐庆,《空房间》-立体摄影作品的诞生

24,凌鹤,《婚礼摄影师自我身份认同》

25,白杉,《摄影书“生长”》

26,安光系,《风景摄影的历史与走向》

27,人自在,《向外放眼,向内观照-摄影与茶》

28,王福春,《生活中的中国人》

29,by5ff ,《帮你做出最漂亮的银盐照片》

30,Zhang lala,《中国摄影师如何走向国际舞台》

31,王庆松,《在希望的田野上》

32,朱洪宇,《摄影人如何走进摄影节》

33,林路,《摄影画册的鉴赏与收藏》

34,王若邦,《告别单一叙事》

35,刘杨,《从人性到物性-当代静物摄影创作指南》

36,商华鸽,《拍摄死亡》

37,齐林Lin,《撒哈拉往事》

38,李巍,《有些小事才是大事,比如那碗米饭》

39,王牧,《最短的长镜头》

40,卢承德,《苏州故事》

41,袁吉晴,《宝丽来的神奇故事》

42,袁洁,《打破套路化的摄影创作》

43,李继保,《英雄地》

44,濮演,《在路上》

45,邢千里,《中国摄影简史》诞生记

46,严志刚,《时代背景下,让摄影和自己发生关系》

47,杨寒,《关于时尚摄影二三事》

48,陆祎玮,《我在美国策张爱玲展》

49,龚月强,《观展志-摄影展览带给我们什么》

50,王志平,《遍地风流-普罗旺斯的恢弘抓拍》

51,钟林春,《从摄影到摄心》

52,刘翔,《马克·吕布黑皮书-摄影的传承》

53,阴彤,《我在英国讲故事》

54,袁园,《把“当代艺术摄影”作为方法》

55,周仰,《从写实到造境》

56,路万江,《古典相机》

57,柴柴,《辛迪·舍曼:这不是自拍》

58,要有光,《如何选择适合的拍摄器材》

59,宁舟浩,《拿什么奉献给你,我的乡村》

60,李志国,《从2024相机到“重生”系列作品》

61,王攀,《故乡三部曲:一城一山一河》

62,马语者,《熟悉而陌生的大伙伴》

63,拉黑,《从罗福平到罗福平》

64,马浩冉,《古典摄影工艺的当代实践》

65,王仁伟,《船厂农民工》

66,棉布,《培根的文脉-介绍绘画大师弗朗西斯·培根》

67,郑忠民,《摄影:阅读与写作》

68,王若地,《黑白摄影的形式、空间和技巧表现》

69,王勇,《寻找乡村照相馆》

70,赛力克 · 木胡什《我们的太阳在路上》

71,靳华,《视觉日记》

72,张宏伟,《2000年以来的甘肃摄影》

73,吴小淮《群雄逐鹿 ——135单镜头反光照相机典藏与鉴赏》

74,于涛,《珠江——与河山的对话》

75,盖少华,《像之阴阳》

76,李檣,《我的故乡摄影与中国式纪实摄影》

77,邹璧宇,《一起来一次公路摄影》

78,王璜生,《重读1984年珠江流域的影像纪录》

79,刘劲勋,《 C Pluao黑碳料理》

80,张静,《记忆的图像变体》

81,王兵,《现代性与中国当代摄影》

82,陈立群,《金石声(金经昌)一个跨界的摄影大家》

83,蛊师,《从摇滚乐到日常经验》

84,林添福,《2004-2021我拍祭龍》

85,刘江岭,《日本古建筑小史概要》

86,傅尔得,《《对话》与《在场》:当代摄影艺术在玩什么?》

87,曹梦鸽,《艺术史研究者的观看技术:从胶片幻灯片到虚拟现实》

88,张俊佳,《裸模10年-围绕摄影展开的生活》

89,严明,《江湖问答》

90,陆文鹏,《街头剧场》

91,钟华连,《从现在开始,去做一本摄影书吧!》

92,吃土豆的人,《吃瓜大会》

93,  戴显婧,《她在家-关于中国独居女性的爱与怕》

94,尤达任,《形式的内容》

95,颜长江,《我的道场》

96,王晶,《胶片是否还有意义-谈巴黎暗房与胶片复兴潮》

97,王欢,《女巫浇酒-关于当代艺术中的神秘学热情及其修辞》

98,李明,《西北行旅》

99,赵华鹏,《手机摄影的可能性》

100,王士杰,我的《青春》(第8届侯奖获奖者系列)

101,谭秋明,《我的“侯奖”之路-一位摄影的叔的成长过程》(第8届侯奖获奖者系列)

102,王晓岩,《大汖村--二十一世纪中国村落空心化的标本》(第8届侯奖获奖者系列)

103,辛宏安,《图像、文本、记忆——摄影系的学术脉络》

104,邸晋军,《通过古典面向当代的早期摄影》

105,李陟,《我喜欢的摄影书》

106,任冷霏,《在二维和三维中穿梭的摄影》

107,野生,《一本给奶奶的摄影文字书》

108,张耀疆,《我·接头摄影·摄影书》

109,邢千里,《照片的罗生门:批评与建构》

110,王晶,《裸手印画》:一部巴黎黑白暗房的简史

111,俞澜,《浅谈碳素印相工艺》

112,解海龙,《从渴望到圆梦——希望工程经典照片的背后故事》

113,姚义静,《航海与摄影》

114,张钰,《留学日本学摄影你需要知道的》

115,李辉,《为什么收藏国产相机最后都赚了》

以上主题均已完成


以下主题即将进行

116,棉布,《棉布带你看威尼斯双年展》

117、老相机,主题待定

118,张涛,主题待定

119,薛亮,主题待定

120,金酉敏,主题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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